那天,我有些恍惚。
脑子里一时是我胡言乱语的父亲,一时是我沉默不语的母亲。
一时是在我耳边厮磨喘息的周默成。
我曾问他:「默成,如果有一天,我辜负了你,你会怎样?」
他下巴抵着我的头顶,胸腔震动:
「不要辜负我,枝枝。我不敢想象我会做出什么事来。」
可是,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有目的、有计划接近他的感情骗子啊。
天亮了,梦就该醒了。
那个夏日,我颤抖着,把几十份装着材料、照片、u盘的函件递到我认识或不认识的警察、律师、法官,以及其他受害者家属手里。
交出去的那一刻,我如释重负。
却又立马压了千斤大石一般,无法呼吸。
我一路淋着雨,不知走了多久,来到了周默成的公寓。
门一开,里面却是一片玫瑰花海、星光璀璨。
他单膝跪地,局促不安道:
「枝枝,我知道这太快了,甚至有点儿轻率。但我无比清楚地知道,你就是我此生唯一所求。你愿意嫁给我吗?」
我如遭雷击,泪流满面。
我抖如筛糠,不停地说着「对不起」。
周默成恐慌地抱住我,胡乱地安慰着我。
「对不起,对不起,是我激进了。」
「我可以等,枝枝,我可以等。」
那一夜,我疯狂地吻他,不知疲惫地索取。
我突然无比贪恋他给予我的温度。
我多想时间就停留在此刻,他永远不要知道那残忍的真相。
可该来的,终究是来了。
醒来时,已是第二日夜里。
他不在床上。
旁边,放着他的手机。
地上的鞋,也没穿。
我心跳快了起来。
我去找他,不见踪影。
阳台外,落地窗大开。
暴雨欲来,凶猛的风鼓动得窗帘如魔鬼般乱舞。
我吓得一个踉跄,冲到阳台外,探着身子往下看,撕心裂肺地喊着「周默成」。
周默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。
「宋馥枝,我没那么脆弱。」
这样喑哑又带着嘲讽和冷意的声音,我从未听过。
他坐在客厅沙发的角落里,身边堆满了纸飞机。
旁边,是一本本被撕散的书,和破败的玫瑰花瓣。
他湿着发,满眼破碎地看着我。
「宋馥枝,我不是傻子,我知道你在故意接近我。」
「你不会知道,你耍的那些心机,曾让我多开心。」
「可今天,我发现,我还真是个傻子。」
「所以说,宋馥枝,你是忍辱负重待在我身边的吗?」
「仇人儿子的陪伴,会令你觉得恶心吗?」
他咳了几声,有气无力道:
「我父亲是个骗子,你又何尝不是个骗子呢?」
「他犯下的罪,法律会制裁他;他欠下的债,我会替他还。」
「可是你呢,宋馥枝——」
「宋馥枝啊——」
「你欠我的——要怎么还!?」
我哽咽着跪坐到他身边,胸口堵得发疼。
我把他当作攻略的对象,他却把我当成了挚爱。
他直接地、认真地、小心翼翼地,把一颗真心捧到了我面前。
我却将它摔得粉碎。
他何其无辜啊,要为这一切买单。
我伸手想碰他,却又不敢。
我语无伦次地重复着「对不起」。
恐慌的情绪如山塌地陷般侵袭而来,剥皮拆骨般惩罚着我。
雷电轰鸣,撕裂夜空。
暴雨轰然落下,点点雨滴飞溅入户。
他近乎绝望地问我:
「宋馥枝,你爱过我吗?哪怕一分一秒。」
我如遭雷击,我爱过吗?
我不知道。
什么是爱呢?
我这样被仇恨裹挟着前行的人,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爱?
我头疼欲裂,胸闷异常,几乎喘不上气来。
他绝望而又破碎地笑了,然后推给我一盒紧急避孕药。
「昨晚没用保护措施。对不起,临分开,还得叫你遭一回罪。」
他最后一次温柔地帮我把鬓角的发撩到耳后。
「宋馥枝,山高路远,自此以后,你我就死生不复相见了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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