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。
上了年纪以后,懒得去细数年头。
那日季凌舟把我打晕,我醒来已在回京的路上,赶车的是吴叔。
狄人攻陷了珈蓝城,我回不去了。
大魏战败,半数江山落入敌手。
泡在醉生梦死里的上京这才知道恐慌,割地、赔款、求和……平息。
又过了半年,季凌舟的尸骨被找到,他们没有把他带回来,就地葬在珈蓝城。
伤没伤心过,我不记得了,时光足以冲淡很多事情。
山河的满身疮痍也可以被填平。
我嫁了人,成婚那夜对着喜床上的花生红枣等干果,出了一会儿神。
就一小会儿,我保证。
我的夫君是个文人,我与他一生举案齐眉,从未吵过架、斗过嘴。
过两年我们有了孩子,之后孩子有了他的孩子。
年过半生,安稳富足,无有波澜。
最先去世的是吴叔。
再是方婶。
小柱子考了科举,走了仕途,没有去参军。
“大聪明”走的那天下了雨。
及至暮年,我的夫君也病逝了。
我成了宅门当中,一个老得走不动路的老太太,自我感觉比较慈祥。
珈蓝城改了名字,没有人知道我年轻时去过那里。
我在那里渡过一段这辈子最苦也最甜的日子。
那里的天没有风时很蓝。
我在那里爱过一个将军。
他时常浑身浴血,却有着世上最纯澈的眼睛,和最明亮的笑容。
他永远留在了二十一岁那年的冬天。
小柱子也儿孙满堂,两鬓生白发,不忙时会来探望我。
其实他早就有了大名,但是我健忘,没人时候依然叫他小柱子。
这天是我八十岁的生日,我拒绝了儿孙们大办的请求,才不要把我宝贵的寿宴变成他们的名利场。
我只同小柱子一起吃了寿面。
面端上来,我俩不约而同举着单根筷子,插进碗里,转转转,又不约而同愣住。
短暂的沉默过后,小柱子道:“这是季哥教我的。”
我道:“嗯,他说显得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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