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聪明!我的心肝儿。”下了高台,季大将军恢复他憨货本质,与大聪明并头一站,一傻傻一对。
我问出困扰心头的疑惑,“它为何要叫这个名?
季凌舟答:“因为它很聪明啊,随我。”
我:“……”
谁给萝卜它跟谁,请问聪明在哪。
我将食盒交给他,“赶紧换药吧。”
季凌舟痛快答应。
我:“还有方婶烀的葱油饼。”
季凌舟把步子谨慎收回去,拍拍大聪明的辔头,“小眉,你来过大漠没有?带你转一圈。”
我道:“不转。”
你就是想拖延吃饭的酷刑折磨。
他道:“季氏家规第二条,上马。”
时近黄昏,夕阳渐却。
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的景象我只在书上读到过,亲眼所见又是一番不同感触。
沙海高低起伏,波澜壮阔,看久了,人的心胸也跟着宽宏起来。
越过大漠,不远处就是两军交战之地,本该青草绿地,勃勃生机,此刻却是满目焦土,混着血的锈气,尚有断折的长戟斜插在泥泞。
季凌舟骑着别的马与我并驾,我道:“这就是你每天所见吗?”
季凌舟古怪看我一眼,仿佛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此一问。
我:“那我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傻了。”
他:“……”
他:“我哪傻了?”
我:“上京的贵人们锦衣玉食,日夜笙歌,你和你的兵却在这里挨饿受冻,食不果腹,拼死卖命,这不是傻是什么?”
他哼道:“我守护的又不是他们。”
我点点头,“是,这世上总得有人做傻子。“
“说来说去我还是傻子呗?”
“不服就比一比,”我一勒缰绳调转马头,“大聪明,我们走!”
大聪明撒开蹄子疾冲出去。
“抢跑可耻,”季凌舟在我身后大声道,“输了你要帮我分担葱油饼!”
我微微一笑,“若你输了怎么办?”
他:“任你处置。”
我:“你输定了。”
最后一丝夕阳余晖褪尽,比输了的季大将军在全体将士的注目下蛙跳一百。
王副将站在人堆里看热闹,幸灾乐祸地感慨道:“吹个口哨就能控制大聪明的事,非要偷摸让着人家姑娘。”
他不知道我就站在他身后。
稍后季凌舟回帐换药吃饼,假装看兵书,又从书间抬头看我。
我假装看沙盘。
他踌躇再三,“谢小眉,我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你?”
我:“将军何出此言?”
“总觉得你对我有怨气。”
我翻个白眼,“我还觉得你动不动就喜欢偷瞟我呢。”
他坦然道:“不用觉得,我就是喜欢偷看你。”
我:“……”
他:“你认识长宁郡主吗?”
我不动声色,“不认识。”
“真的?”
我反问:“将军跟长宁郡主有过节,还是对她做过什么亏心事?”
“没有。”他正气凛然,“我季凌舟上对得起朝廷,下对得起父母黎民,活到这么大,压根不知道‘亏心’二字怎么写。”
我想把沙盘扔他脸上。
强忍道:“将军多虑了,我与你往日无怨,近日无愁,更不认识什么长宁郡主。”
我:“我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。”
他:“……”
我扭头就走。
刚才有一瞬间竟想帮这厮分担个饼,我真是被浆糊迷了脑子。
季凌舟跟上来,“天黑了,我送你回去,沙漠晚上可有狼。”
我道:“我宁可喂狼。”
他只好止步,让出道来。
我狂奔回将军府,方婶提灯在门口张望,见我回来舒了口气,因我脸色不好,她关心问道:“做什么气成这样?”
我道:“男人没一个好东西。”
她道:“我同意。”
她看向我身后,道:“将军怎么也回来了。”
“……”我就感觉路上有人跟着我,因为害怕没敢回头。
季凌舟看样准备悄然离去,有种被逮住的尴尬,干笑道:“那个……我我我回来感谢方婶做的饼,方婶你最好了,方婶你简直是食神下凡。”
方婶喜不胜收,“这算什么,既已回来,今晚别回营地了。”
季凌舟:“不行,还有公务。”
方婶:“吃完宵夜再走。”
“……”季凌舟面容扭曲。
“还有你。”方婶叫住企图溜门缝逃走的我,“我做最拿手的红薯炖粉条。”
“你说你俩也是,”方婶左手季凌舟右手我,“一起回来就一起回来,还分个前后,生怕我们知道你俩两情相悦了。”
“没有!”季凌舟与我异口同声。
方婶偷笑,“郎才女貌,居然还没有两情相悦,你俩是不是有问题。”
正说着,吴叔领着小柱子在走廊玩木剑。
方婶:“今天你俩有口福了,我要做宵夜。”
吴叔小柱子对视一眼,推说不饿,急中生遁。
我和季凌舟抢上去一边拦一个。
“红薯炖粉条哟。”
“一个也别想跑。”
半个时辰后。
全家围着一锅红薯炖粉条,除了方婶,均面上幸福,心里叫苦。
每个人哆嗦着手举着筷子一一尝过。
方婶期待地问:“味道如何?”
我:“好吃。”
季凌舟:“很好吃。”
小柱子:“相当好吃。”
吴叔:“好吃上天了。”
方婶满意,打个哈欠,“我先去睡了,最后吃完的人洗锅。”
方婶:“不许浪费,一定要吃完。”
我们点头点头点头。
方婶一走,集体放筷子哀嚎。
季凌舟道:“老规矩。”
吴叔和小柱子说好。
我:“什么老规矩?”
小柱子道:“剪刀石头布,最后输了的人负责这一锅。”
多么相扶相帮的和谐一家人。
我欣然加入。
季凌舟今晚格外寸,在我们三个的嘲笑声中,盯着手不可置信。
吴叔赶紧带着小柱子撤了,小柱子临走还不忘捅刀,“季哥你每次都输,你也太倒霉了叭。”
季凌舟:“……”
他转头看着我,“你怎么不走?不生我气了?”
“气。”我道。
我又道:“但我热爱红薯炖粉条。”
季凌舟:“……”
季凌舟拦住我要拿筷子的手,“实在太难吃了,你不用帮我分担。”
我绕过他握起筷子,“你也不用故意每次都输。”
季凌舟脸一红,低声道:“吴叔年纪大了,柱哥还小。”
“明白。”我在菜中间划了一道,一分为二,沉了沉气,“别废话了,干饭吧,早炫完早托生。”
那么难以下咽的饭,季凌舟笑得那么璀璨。
果然是个傻子。
吃着吃着,我忍不住道:“我是长宁郡主的侍女,贴身那一种,等同于普通人家的半个小姐,所以没干过活。”
他眨巴眨巴眼睛看了我半晌,道:“明白。”
他什么也没问,毕竟他又不是真的傻。
我也什么都没说,我觉得自己有点傻。
一锅菜快要见底,号角声骤起,季凌舟抬头看向半空的烟火信号,面色凝重。
他放下筷子风也似的跑了。
方婶被吵醒,披衣站出来,不安道:“狄人又打过来了?”
我抱住她,心跟着揪成一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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