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斋堂抱着茶杯,生冷的手指由于回暖,而隐隐刺痛。
今日昭华寺上唱诵声不绝,香客游人甚众。
等我四肢恢复知觉后,我便出了斋堂,习惯性地去为梁南安求祈福。
我捏着求来的玉佩,虔诚地双手合十。
枯枝上的白雪随风落下,压在我原本就结了一层霜,染湿的发顶上。
忽然,我莫名感受到一股炙热的眼光刺在我的后背。我疑惑睁眼,扭头看去,身后行人众多,找不到那个看我的人。
这天傍晚,当我刚回府沐浴更衣,洗去一身香火气时,忽然有人隔着屏风坐下。
「你去哪了?」薛沼之问。
我淡淡道:「快年关了,去庙里供神祈福。」
薛沼之一语问完,却没有立刻走,他定定坐在那,好半天又说:「有求什么吗?」
我说:「请了一炷香。」
「没了?」
他说话越发令人摸不着头绪,为梁南安求的玉佩自然不能说,我干巴巴地点头:「没了。」
薛沼之竟然笑了一下,像是揶揄,又像是不信。
他癞皮狗似的,斜倚在八仙桌上,硬生生一盘瓜子吃到入夜将睡,这才拍拍袍角:「夫人,该睡了。」
我叹了口气,抬头却见,薛沼之正莫名其妙地将右手往枕下探去,又翻了翻被褥,似乎在找什么。
我奇道:「怎么了?」
薛沼之别有深意地望着我,微挑眉:「我丢了枚玉佩,腰带空落落的,不大习惯。」
我指出:「你来时就不曾见你戴玉佩,想来不是在我这儿弄丢的,不如去春英姑娘的屋子里找找,丢玉佩这事自然顶顶要紧,择日不如撞日,不如当下就去。」
我一边说,一边双手挟住他的腋下,不动声色地把这厮往外拖。
薛沼之神色变了变,好整以暇的表情彻底消失,他面色生霜:「你别不知好歹!」
我与他马上就要各走一边了,如今,我也懒得再装。
我眯眼:「薛大人,更深露重,你再去得晚些,小心走夜路摔跟头。」
薛沼之的手指忽然袭来,用力揪住我的领口,一下子将我带倒,扑到他的身上。
那双潋滟绝色的桃花眼紧逼而来,我的手掌压在他的身上,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剧烈的喘息。
薛沼之一字一字说道:「我最讨厌的,就是你脸上这副永远风轻云淡的模样。」
他的眼角利得如同小火苗,容颜过于昳丽,就好比淬火脱胎后闪现的金光。用这张好皮相便能「杀人」。
我愣了一秒,立刻恢复清明,平淡地睇向他:「不然呢?薛沼之,你要我像春英一样,对你谄媚讨好吗?这世上,不是所有人都会喜你,爱你,也有人对你毫无兴趣。」
薛沼之嘲笑:「毫无兴趣?」
只不过,他的笑随着我毫无波澜,不恼不气的表情而逐渐消去。
薛沼之的瞳孔轻轻一缩,然后猛地捏住我的下巴,抬起,贴近,近到他觉得能够看清楚我瞳孔的细小变化。
「你骗我。」他声音发飘,不知是问句还是他的笃定。
我撇开他的手掌,径自下床。
他却不依不饶地扯住我。
「你骗我。」
「薛沼之!松开。」我没忍住,冲他说道。
薛沼之养尊处优惯了,脾气极差,立刻怒道:「你长本事了,就因为我让春英入府,你就摆冷脸摆了这么多日,你闹够了吗?」
他冷哼:「你以为我真想娶你入府?一个毫不知趣的老古板,泥菩萨,无聊至极。」
我叹气。
三年的相处,我早就摸透了薛沼之——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。真实的他,刻薄嘴毒,冷漠自私。
「你说得都对,去吧,薛沼之。」我有些不耐烦地敷衍道。
薛沼之看着我,有一瞬间,我觉得他想要大怒咆哮,或者扭断我的脖子。
但他听到我的话,只是忽然缩了一下肩膀,形容有点可怜,像流浪的野狗。但又迅速挺起腰杆,气冲冲地跳下床,大步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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