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阿姝》简介
《阿姝》精彩节选
这几日,李珣总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我。
他小心翼翼地瞧着我的脸色,我要什么他都有求必应。
「珣哥哥,我梦到……」
「姝儿,你梦到什么了?」
「我梦到一个老神仙,他说如今我的腿好了,可还欠他一条坏腿。」我靠在李珣怀里,眨眨眼睛,「我要还他一条,不然姝儿的腿又要坏了。」
「好,只要姝儿一直平平安安的,要谁的腿都好。」
「我要她的。」
这天的阳光很好,李珣种下的葡萄藤也抽了芽,我坐在院子里,李珣为我温一杯牛乳,温声哄我喝下。
孟桃被摁在院子里,一开始口中叫骂,又念什么和李珣的过往。
李珣皱皱眉头,仆妇很识趣地将她的嘴用布团塞上。
随着板子落下,她的声音一点点微弱下去,衣裙上洇出斑斑血迹。
不多时,她连气息都弱了,已然不动了。
「珣哥哥,让他们别打啦,姝儿看着都替她疼。」
「好。」
我那条腿其实不曾坏过,只不过孟桃她娘太狠毒。
她知道,这世上最难治的是心病。
她让我装病,又让大夫笃定我的腿坏了,告诉我不可用正常姿势走路,否则这腿就要截了。
我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童,哪里知道这心魔难除的道理。
「孟姝,你不得好死!」
不得好死,倒是提醒我了。
我娘亲已经不在了呀,她小娘怎么可以活得好好的。
我靠在李珣怀里,闷声说:
「珣哥哥,我想阿娘了。」
李珣却为难了。
「我想见见妹妹的娘亲,以尽孝心。」
听我这么说,孟桃挣扎着爬起,她死死抓着我的裙摆:
「你要做什么?你要对我阿娘做什么?」
「孟姝,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,你放过我阿娘!」
「孟姝,从前是我对不起你,我骗李珣,我骗他是你求了父亲,你以性命相逼,让父亲为你求亲,李珣才那样对你,我知道你喜欢李珣,我就故意去接近他,又挑唆是你设计,才害我们不能在一起……」
「我害你许多,我害你跪祠堂,我害你变得那样畏缩胆小。」
「可是凭什么啊!凭什么你母家威势赫赫,早年逼迫不许我父亲纳妾,凭什么我和我阿娘那些年受尽冷言和世俗的眼光,我阿娘她有多难,我小时候她就抱着我哭,别人骂我是没爹的孩子,那些日子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?」
「凭什么我第一次见到你,你高高在上地看着我,同样是父亲的孩子,怎么你就能娇生惯养!名正言顺地养在父亲身边!」
「怎么你什么都有!怎么养在外面的不是你!」
她哭着说了许多,到最后力气渐渐没了,却不肯放开抓住我裙摆的手:
「姐姐,我喊你一声姐姐……」
「你放过我阿娘好不好,她很可怜的,她夜里偷偷哭……」
「我死,我去死好不好?姐姐,你求求太子,求他放过我阿娘……」
我大约想起来了,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她。
那是个春日,她母亲牵着她的手,她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。
那个时候我并不知晓她是我父亲养在外头的。
我见她的第一面想的是,如果我有她这个妹妹就好了。
我曾经无数次央求母亲再生个弟弟或者妹妹,看着别人家姐妹情深,我就羡慕得不行。
最好是像她一样的妹妹,看上去娇娇弱弱的。
她年纪大约比我小两岁,如果她是我妹妹,我可以把我最宝贵的那件蜜合色襦裙给她,还有前几日父亲为我买了一支金桂流苏簪子,她戴着一定很好看。
等到元宵,我和她一起去看灯,元宵节的人很多,她是我妹妹,我一定会看好她。
我还要拿出我的零花钱,为她买一盏兔子灯,为她买一个糖人,那家糖葫芦也好吃,我也要买给她。
她只管逛,我愿意跟在她身后,为她拿着许多东西。
如果她是我妹妹,我都愿意。
不等我继续胡思乱想,她躲在她母亲身后,真的开了口,她说:
「……姝儿姐姐,我叫孟桃。」
那个春日多像今日,阳光明媚,鸟雀啁啾。
怎么回忆里痛苦的日子,总是很好的天气。
记忆里那个怯生生的脸与脚边苍白的脸逐渐重叠。
「姐姐,求你……」
「你放过我娘亲,好不好……」
我将裙摆一点点抽回。
她的眼睛终于没了最后一丝生机,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。
李珣下意识要护着我,她却撞在了回廊的柱子上。
「……姝儿姐姐。」
她最后喊了我一声姐姐。
不像第一次见面时,我跑上去拉住她的手。
我只是转身离开,没有应她。
从她的话语依稀间拼凑出一对可怜的母女,因为我那个两头欺瞒的父亲,受尽白眼,日子过得很艰难,所以对我母亲恨意根深蒂固。
而我母亲的母家不过是金陵一处寻常人家,何曾威势赫赫能威逼堂堂宰相不敢纳妾?
是她母亲心气高,非正妻之位不要,还是我父亲要挣个贤名,平白坑害了两对可怜的母女。
都不重要了。
我父亲已经卸任,人走茶凉,在朝堂上搅弄不了风波。
不过是个眼花耳聋的寻常老人罢了。
人老了,吃坏了东西自然会生病,生病了一个不防就会死。
就像我娘亲一样。
令我意外的是,孟桃她母亲倒是平静,我父亲却对我破口大骂。
不过是我小时候听惯了的那些,这么些年了,骂也骂不出什么新意,无趣得很。
李珣沉默着陪我做完这些一切。
「珣哥哥,你怕我吗?」
「不怕。」他眼中的认真不假,「我陪着你,怎样都陪你。」
这话他说那么多次,我都有点腻了。
马车外头热闹,原来是放榜的日子。
我掀起帘子往外看,却看见今年的状元郎游街。
高楼红袖招摇,抛花掷果。
原来他叫贺知,是好名字。
连中三元,殿试又颇得圣上青眼。
怪不得鲜衣怒马,春风得意。
这一抬眼,不防又撞见他的笑容,这一回看得仔细。
他容貌昳丽,见之忘俗。
如高山皑皑雪,凌空皎皎月。
「好巧。」他说。
「是啊。」我笑了笑。
「姝儿,你在同谁说话?」李珣问。
我放下帘子,笑道:
「你不认识。」
几个月过去了,李珣始终守在我床边。
别说,挺像只忠心耿耿的狗。
我笑着撑着手看他:
「珣哥哥,我想起来圣旨放在哪里了,你要不要,我拿给你。」
他忽然就慌了神:
「姝儿,我们不提这个好不好?我们不是好好的吗?」
「好呀,那珣哥哥答应我一件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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