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玥不知道如何回到自己的公主府的。
玥儿,救我。
她的江澄呵,那么高傲不屈的一个人,这是多么绝望之下才会卑微的写下这四个字。
她没有看。
她没有看到啊……
这颗心痛得像要碎掉一般。
“公主?公主?”
大春轻轻唤道。
萧玥这才回过神,看了看四周,“我们回来了?”
“是,公主,我们回府了。”
“你出去。”
“公主,我……”
“出去!”
“是。”
大春出门将房门轻轻掩住,没有一会儿便听到屋里压抑的痛哭。
她与小春悲伤地面面相觑,她们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安慰道公主,只能由着她哭。
只是现在的公主让人很担心,前面那段时间她痛苦悲伤都不会背着人。
现在变了,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察觉她的情绪和她的想法。就连哭泣也变得克制起来。
很久之后,房门打开。
萧玥从房内走出来,衣冠整整,若不是她发红的眼底,没人看得出她刚才痛哭一场。
“公主?”
大小春二人急忙走上去。
“去西苑。”
西苑冷清。以前不是这样的,以前西苑很是热闹。
邱远急忙跑出来迎接,不记得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,现在再见,似乎瘦了许多。
“公主,您、您终于又想起阿远来了——”
他极尽卑微谄媚地说道,心中却想要是永远都想不起他来该多好。
萧玥没看他,径直从跪着的邱远面前走过,在椅子上端坐下来。
淡声道:“邱远,我问你,江澄入了刑部大牢时送来给我的信最后去哪了?”
邱远从地上站起来,小步移到萧玥面前,回道:“阿远看公主不喜欢,就烧掉了……”
“烧到了?信上写了什么你看了么?”
“不敢,那是江公子写给公主的,阿远不敢看。”
邱远小心翼翼,乖顺无比。
“我记得那日是你从信使手中接过信,又亲手交到我的手上?”
“……是。”“我记得你当时还说,江澄肯定是来信求我帮他们江家洗清罪名?”
“……是,是阿远猜测的……”
“呵呵……”
萧玥忍不住笑起来。
越笑越大声,最后变成了一种疯癫的狂笑,没有喜悦,却让旁边的人觉得有些脊背发凉。
猜测?
呵呵!
她当初就是因为邱远这么一个猜测,她竟没有拆开信去看!
哈哈哈!
她萧玥真是活该啊!
邱远被九公主的笑声吓得浑身发抖,苍白的脸上开始不断的冒出细细的汗水。
萧玥笑完,抬起右手食指与拇指比划着:“当时你交给我一封好厚的信啊,有这么厚吧?这么厚,我还想着,江澄写了长篇大论给我要为他江家求情呢!是不是这么厚呀?”
萧玥微笑,将手指伸到邱远面前。
邱远结巴起来,这样微笑的九公主让人惊恐,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死人堆里行走多了的原因,有一种让人脊背发寒的凉意。
“是……是……阿远记不清了……”
“你记不清了?来人,把他带下去,帮他记起来!”
萧玥忽然收敛笑容暴怒起来。大春对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,立即有两个强壮的侍卫,一左一右将邱远拖了下去。
邱远哀嚎不止,痛不流泪,喊着公主饶命。
好刺耳,好聒噪。
萧玥起身环顾这西苑的布置,多么讽刺,这里所有的一切,居然是自己参与布置的。
她那时候到底怎么了?为什么那么喜欢这个戏子?
“搜,这院子的一砖一瓦全都给我翻过来搜!”
“是!”
萧玥离开西苑,她不愿在这里多待。
她忽然喜欢上窄小的院子,把自己关在里面,才能难得地获得一点平静的感觉。
晚上,萧玥坐在院中的石桌前。她记得她很早之前也曾坐在这里托着腮看江澄不情愿的黑脸。
那时候她想,他可真好看啊,这婚抢得真值。
后来他们在院中喝酒赏月,江澄微醺的时候会拔剑起舞。
而后,他会缠着自己。
江澄这个人是不爱笑的,后来又爱笑了,一见到她眼睛就先笑了,他的眼睛很好看,漆黑深邃,笑起来像是有碎光。
她好不容易把一块冰暖成一个有血有肉还有点邪恶小坏的人啊,怎么就弄丢了呢?
她想着眼泪又控制不住往外掉。大春进来。
“公主,我们在邱公子屋里找到了这个……”
“以后不要叫他邱公子。”
她听着恶心,他配不上公子二字。
“是。”
大春将一封信递过来:“江公子的信,邱远并没有烧毁。”
萧玥吃惊,急忙伸手来接。
信封上“九公主亲启”字样并不是江澄所书,是刑部的人代写。
信封很薄,薄到好像里面什么都没有。
她小心而虔诚地从信封里掏出一张薄纸。
大春急忙去点了灯过来。
信纸很薄也很旧。
借着并不明亮的灯光,萧玥切切实实看清了上面的字。
玥儿,救我。
字迹不大,写得异常端正,甚至有一些拘束。
萧玥想起那个时候她不许让江澄叫她玥儿,她说他叫自己玥儿让她感到恶心。
她有一件事没有做到,江澄曾经求她不要让别的男人这样唤她。
她食言了。
她觉得要一视同仁,又有心想让江澄难受,那时候她就想让江澄明白一个道理:他是她的人,她除了他还可以有别的人,所以他应该更乖一点。
那之后他果然不那样叫自己了。
这在大牢之中写的信,仿佛趴在她耳边的一声低语。
她看着这字迹,已经能够想象到,江澄写下这封信时有多么纠结。
他小心翼翼的,带着期望,带着卑微,第一次,恐怕也是他一辈子中唯一的一次,放下一切,求她。
不,江澄这样的人,他本来就不是怕死之辈,他并不是在求她救命啊。
他是在生命的最后关头,小心翼翼的求证。
玥儿,你爱我吗?
她忽然明白过来,明白过来,为什么自己将江澄从大牢里面捞出来,他不愿意见自己,不愿意给自己任何机会。
她以为他在赌气,在生气。
其实他不过是心死罢了,他对自己心死了。
他赴死前最后的询问,那是给自己最后的机会。
她没看信,她没有回应,她推开他任由他去死。
萧玥摇晃地站起。
不是的,不是的,她还没有给他回答,她只是没有看到信。
她——
眼前发黑,身影向后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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