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李一,何阿姨和你联系了吗?」
「她什么时候到呀?」
还没等我开口,吴安琪先问了起来。
看得出来,她并不知道何阿姨的安排。
而且,她是特意来找我的。
「她说差不多晚上八点到学校,让我在校门口等她。」
我把何阿姨告诉我的行程,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吴安琪。
吴安琪愣了一下,一脸错愕。
为什么何阿姨事先联系了我,而不是她。
看着她复杂的神情,我问出了心里早就想问的那句话:
「安琪,老薛到底为什么跳楼?你知道吗?」
吴安琪用手捋了捋头发,轻声说道:
「他……他这不是刚刚有一篇文章被拒了嘛。然后去德国交换的事也被王教授叫停了。」
「估计,他就一时想不开了吧。」
吴安琪说着说着又要流泪,我赶忙从背包里拿出纸巾递了过去。
吴安琪一边擦拭着眼泪,一边埋怨起自己:
「也怪我,也有好好开导他,反而和他吵架。」
在去王教授办公室接受警察问话之前,我曾在路上怀疑过,是不是老薛提前求婚被吴安琪拒绝了,所以才跳的楼。
可是在接受问询的时候,当我说出老薛的求婚计划时,我特意看了一眼吴安琪。
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惊讶和痛心,说明老薛还没有向她求婚,也就不存在求婚被拒这种情况了。
而现在看着吴安琪已经哭哑的嗓子和肿透的眼睛,在心疼老薛的同时,我也开始心疼吴安琪了。
准确地说,我更心疼老薛和吴安琪这对苦命的鸳鸯。
「那你知道,王教授为什么阻止老薛去德国交换吗?」
我急于为老薛平冤昭雪,想从他最亲近的人身上得到一些有用信息。
「不知道,可能是老薛交换大半年,就没有人给他干活了。」
吴安琪有气无力,声音越来越微弱。
「那这么说,还真是王教授逼死了老薛!」
「安琪,我想搜集王教授平日里学术压榨学生的证据,然后上交给学校,为老薛报仇。你觉得怎么样?」
我想拉着吴安琪和袁浩他们一起搜集证据,毕竟他们才是王教授科研组的人。
平日里的邮件呀,信息啊,还有文章投稿记录啊,从这些信息里一定能够找到王教授学术不端、压榨学生的证据。
再加上吴安琪、袁浩他们的证明,人证物证在一起,一定能把王教授扳倒,为老薛报仇!
「我……我看还是算了吧。」
吴安琪的回答,完全出乎我的意料。
我万万没想到,这个老薛最爱的女人,居然在老薛失去生命之后,连为他伸张正义的勇气都没有。
「为什么!?」
我不顾体面,也不想迁就吴安琪的情绪,大声地质问她。
「学校不会只听我们的一面之词。而且,老薛是自杀,警察也不会把王教授怎么样。」
「再说,王教授要是倒了,我们怎么办?我还有不到半年就毕业了……」
「好了,你别说了!」
我怒不可遏,打断了吴安琪的「自辩」。
此时的她,让我感到愤怒,更让我感到恶心。
在老薛这条人命面前,吴安琪居然首先想到的是她的学业和前程。
亏得从前我还对她有好感。
「你不管,我管!」
我撂下两句狠话,转过身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就这样没有方向地走着。
我感到一阵饥饿,才想起来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。
毕竟距离老薛跳楼,也才不过半天光景。
来到三食堂,走到排队人数最少的兰州拉面窗口,点了一碗面。
面条卡在嗓子上,我感到更堵得慌了。
看着桌子上还剩下那大半碗的面条,我连抬起筷子的兴趣都没有。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又收到一条信息:
「李一,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。」
发短信的不是别人,正是我的导师,崔教授。
我赶紧离开了三食堂,背着包往办公楼走。
到了导师的办公室,敲门,进屋,坐下。
导师正捧着茶杯,用嘴吸溜热茶。
还没等我说话,导师压低了声音示意我凑近:
「李一啊,薛子晨的事你就不要再跟着掺和了,知道了吗?」
我一下子就愣了,来之前我知道导师找我就是因为这件事。
但我没料到导师居然会如此开门见山,态度鲜明。
这简直就是给我下达了最高指示。
「导师,我不是瞎掺和。王教授平时确实很欺负薛子晨。这一点薛子晨的女朋友和同门师兄弟都能证明。」
我不甘心,想为老薛再辩解两句。
「那这事你也别管了!」
导师猛地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摔,严肃地看着我:
「这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情!」
「再者说,人家女朋友都没像你这么热心,你跟着忙活什么?」
说实话,我真的有些害怕了,因为导师从来没有这样和我说过话。
导师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,清了清嗓子,又把茶杯端了起来:
「李一啊,学校领导都和我指示过了,这件事和我们没关系。」
「就算薛子晨是因为学术压力过大而自杀,那也是其他组的事。」
我还想说点什么,导师示意要先把话说完:
「再者说,咱们都在学校里。你也要毕业,我也要工作呀!」
这句话一出口,我知道,无论如何我不能再反驳了。
因为这件事,搞得大家不能毕业,或者教授同事间的关系变差,这是谁也不想的。
可我还是不明白,导师为什么就知道我还在「掺和」这件事呢?
我只和吴安琪说过,要搜集一些王教授学术不端、压榨学生的证据。
我的导师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我,还告知了我不要「瞎胡闹」。
实验楼被封,吴安琪不想和我一起搜集证据。
现在就连我一向敬重的导师也明确地禁止我再与此事有任何瓜葛。
我现在才明白,为什么近年来高校学生受导师压榨被逼自杀的事件屡屡发生,可最终大多不了了之。
仅靠着学生的一己之力,想要扳倒导师背后这巨大的利益链,太难了!
一下子,仿佛全世界都在与我为敌。
或者说,是我与全世界为敌。
最好的兄弟被导师压榨跳了楼,我只想为他讨一个公道。
怎么就这么难呢!
从导师办公室出来,我整个人晕头转向。
回到寝室,我把手机闹钟定到了晚上七点,倒头便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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