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家以后,我妈情绪突然变好了。
她说,「你爸给我打电话了,说他把你赶出来,现在觉得对你太凶了,想补偿你。
你爸托人给舞团领导打电话,人家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,下礼拜你还能考一次!」
我看着我妈的雀跃兴奋,忽然不想说话了。一句都不想说。
没有力气。
一个礼拜后,我再次去考舞团。
我妈比我都精心打扮,穿着白色长裙,头发拉成黑长直,还化了淡妆。
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:「你爸还能对你心软,咱们赢面很大,这次机会决不能浪费!」
我爸对我妈一见钟情的时候,我妈就是白色长裙黑长直。
现在我妈穿上了当年的战袍,对着外头翘首以盼,一眼都没看我。
过了一会儿,我爸的车来了,我妈眼睛一亮,整理着头发站了起来。
可车门打开,我后妈和盼儿跟着我爸下了车。
我爸抱着盼儿:「盼儿闹着要看姐姐跳舞,我领她来玩。」
我后妈也穿着白色长裙黑长直,跟我妈礼貌地打着招呼。
她年轻,苗条,比我妈穿白裙子好看很多。
我妈一言不发,肩膀一点点垮了下来。双眼黯淡。
盼儿叫她大姨。
她已经幼儿园大班了,长得很漂亮,完全随妈妈,一点都不像我爸。
尤其鼻子。
郁家几代传下来的都是略扁的鼻梁,可盼儿突破了基因,竟然长了个高高的鼻梁。
很是秀美。
她真的很不喜欢我。
看见我总是要翻个白眼,还要冲着我大喊:「汪汪!」
我没当回事,我妈却生气了。
她叫我过去:「那小崽子骂咱俩是狗呢,你去,趁他们不注意,带着那小崽子出去玩,带远点,丢了。」
我浑身一僵,不敢置信:「妈,你让我犯法?」
我妈狠狠地盯着盼儿:「你就说走丢了,谁能查出来。」
我浑身血冷:「我不。」
我妈气得推我:「生你真是没有一点用,连块叉烧都不如!」
我垂着头不说话。
今年这天,怎么越来越冷啊。
那天晚上回去,我冷得怎么都睡不着。失眠到凌晨三点,恶心想吐。
总觉得血管里有虫子,在随着血液流遍我的全身。
我必须割开口子把血放出来,才能不恶心。
我鬼使神差找了一把刀,在胳膊上划了几个口子。
冰凉的刀刃和刺痛,让我瞬间长舒了一口气,轻松好多。
终于能睡着了。
第二天,我把胳膊捂严实去上学,没给任何人发现。
可放学时方越在办公楼探出头喊我上去,给我塞了一根棒棒糖。
我拿棒棒糖一不小心把胳膊露了出来。
方越一把抓住我的胳膊:「为什么?」
我抽回胳膊:「我难受。」
方越叹了口气,伸手拍我的背,像拍一个幼儿,耐心而温柔:「因为什么难受?」
他动作太温柔,让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,被人爱着疼着的时候。
我心扉慢慢敞开。
仿佛流浪的小狗,笃定面前的人不会踢它,不会吓唬它。
我深吸了口气,没控制住声音的颤抖:「没人爱我。我爸不爱,我妈也不爱,我一个人孤零零的,不知道为什么活着。」
方越的手顿了顿。
过了一会儿,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心:「唯唯,如果你能接受我随时会离开的话,让我来爱你吧。」
他一字一句:「这样你就不孤零零了,有人来爱你了。」
我被这意外的惊喜震住了。
有人能爱我,是多大的诱惑。
可他说要离开。
我犹豫着问他:「你随时会离开,是去哪里?」
方越低笑:「我要去很远的国家上学去。」
他又问:「我来爱你,帮你度过这段时间,好不好。」
我咽了口唾沫,鼓起勇气,说了个好字。
终于有人爱我了。
希望他不会像其他人,爱着爱着就不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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