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不以为然,「不都是药?我只不过替她保管着,等旧的吃完了,再吃新的!」
姐姐也怔住了,「小志说是因为痛经才错过了公交,可是过期药怎么能止痛……」
是啊,过期药不仅不能止痛,还会让我心律失常,恶心反胃。
难怪药不管用了,原来是有人连我每个月一片止痛药的权利都要剥夺。
奶奶两眼一瞪,对着姐姐高声惊呼:
「难不成是我害死了她?警察都说了是意外,可别赖我身上!」
她边说边快步走向门口。
我一气之下掀翻了那堆课本。
巴掌大的英汉词典滚到她脚边绊了一下,她一头撞到门沿,额头顿时青了一角。
「给你们娘俩脸了是吧……」
奶奶揉着额头回过身,叫骂声在触及妈妈和姐姐惊讶的神情时戛然而止。
她念着「阿弥陀佛」逃似地跑了出去。
姐姐微微发抖的手攀上妈妈的胳膊,「妈……」
妈妈深深看了我的书包一眼,「你不是难受吗?吃了药就去休息吧。」
她把两瓶药都递给姐姐,然后蹲下身捡起散落的册子。
「书不要堆太高,容易倒。」
奶奶不敢再靠近我的房间,姐姐也搬到客厅睡。
只有妈妈,每天都到我床上坐一会儿,不知想些什么。
没几天,妈妈就回奶了。
奶奶要炖补汤催奶,但我妈不愿喝她那些「土法子」,提出要去看医生。
为了弟弟,我爸同意了。
我妈见到医生的第一句话不是说自己的症状,而是问道:
「医生,人吃了过期的布洛芬,有什么副作用吗?」
我爸愣了几秒,不等他反应过来,我妈又道:
「如果连续两个月痛经的时候都吃了过期的布洛芬,会,会死吗?」
医生扶了下眼镜,眼神充满警惕:
「一般情况下,少量服用过期的布洛芬不会致死,但是无法缓解病情,具体的副作用因人而异,不能完全排除死亡的情况。」
「是谁吃了过期药物?吃了多少?目前什么症状?」
我妈又摇摇头,「没,没事了,我就是问问。」
「问这个干啥?看要紧的!」我爸催促。
然而和医生聊完,对方建议她去看精神心理科。
我爸满口质疑:「这不是好好的吗?生个孩子还能生出精神病来?」
医生是个中年女人,人很温柔,但在听到我爸的话后神色骤然冷了下来。
「回奶是很常见的,更值得关注的是回奶的原因。产妇的心理健康很重要,如果你们遇到了不开心的事,一定要及时疏解,否则对大人小孩都不好。」
我爸犹豫了一会儿,拽起我妈往外走,「看,看,没有奶水不看咋办!」
我妈跟着他走了一段路,突然停下。
「又怎么了?」
「没事,看就看吧。」
「要来医院的是你,现在又矫情个什么劲?有毛病。」
诊断室里,只有我妈和医生。
在医生的柔声询问下,她终于把我去世的事缓缓道来。
「我不是故意不给她打生活费的,我只是一时忘记了,如果当时我接到了电话,我肯定不会让她一个人走回来……」
「我知道婆婆不喜欢她,但我没想到她会连孩子的药都换掉,从小到大,她受的委屈一定比我看见的,要多……」
医生许是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,并没有过多的情绪,他只是语气平稳地说道:
「你来医院是想进一步确认,你女儿的死到底谁的过错更大。同时你还认为,如果自己转了生活费,无论她有没有吃过期的药,都不会出事。」
「这其实不是坏事,说明你终于要直面这件事,不再逃避,正是走出伤痛的第一步。」
我妈哭成泪人。
可是,妈,你再伤心,也终究是弥补不了我了。
初三那年冬天,我得了重感冒,你扔给我几袋冲剂,说,「你带着回学校吃,餐馆忙,我们没空带你去医院,吃几天就好了。」
后来我咳嗽不止,下一个周末回家时发起烧来,你给了我一粒退烧药,「捂身汗就退了,这个季节感冒发烧再正常不过。」
但我明明告诉过你,「我在学校就发了两天烧了,这个药老师给我吃过,吃完没多久就又难受了。」
对于我的感受,你从来都是视而不见,对于我的事,向来没什么耐心。
直到我咳嗽加重,学校老师给你打电话,你才允许我请假去城里治病。
当医生说我得了细菌性肺炎的时候,你脱口而出的是,「只吃药不打针能好吗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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