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落下，方哲走进一间公寓。脱落的墙壁，掉色的宣传画，楼道里堆积的垃圾桶，无一不在诉说着这里的落败。

他踏入电梯，按下十五层，电梯缓慢上升，发出吱啦吱啦的声响。

法医在尸检的时候，发现了薛林贴身佩戴的护身符，护身符上画着一个道家符咒。吕黛姗说这符咒是薛林专门到玄妙堂奉请的，他最近一直很迷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

方哲一直以为高人都住在深山中，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座破旧公寓。

叮——十五层到了，循着昏黄闪烁的灯光，方哲来到1503门前。

大门有两层，外面是简易防盗门，里面是一个破旧的木门。方哲拍打几声防盗门后，里面的木门开了，一个男人探出头来，三十五六岁的年纪，身材瘦削，眉毛浓黑而整齐，一双眼睛闪闪有神采。

方哲说：“您好，我找灵珠子大师。”男人警觉的看了他一眼，过了一会儿，门打开了。

方哲进入房间，男人在身后把门带上。

房间不大，朝北，有些阴暗潮湿，靠窗位置有一张木桌，一个年轻女孩端坐桌前。大约二十二三岁，身材娇小，圆圆的鹅蛋脸，眼珠子黑漆漆的，仿佛能看到别人心里去。

室内暖气十足，方哲一进屋就出了汗，她身上竟还裹着厚厚的棉衣，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，一个富态的女人坐在她对面，看样子在问卦。

传闻中的灵珠子大师竟是一个年轻丫头，这让方哲感到无比荒谬。

男人将方哲引到一张脏兮兮的沙发上坐下，倒了一杯水，方哲道谢后，男人便转身去了厨房。

灵珠子低头望着桌子上的三枚铜钱，掐指算后，幽幽念道，“隔海望见一锭金，欲取河宽水又深，指望钱财难到手，日夜思想妄费心。”

女人急得直搓手，“这……什么意思？”

灵珠子垂眸，声音无波无澜，“这一卦是风水涣卦，简单来说就是，婚姻不济，合伙无利，交易出行，总不如意。”

女人大惊失色，抓住灵珠子的袖子央求，“大师，有没有办法破解？钱不是问题。”

灵珠子不动声色甩开她的手，从抽屉中拿出一枚灵符放在桌上，“我这有开光灵符一枚，您带在身上，可保逢凶化吉，万事顺遂。”

女人千恩万谢交了结缘钱，拿着灵符离开，目睹一切的方哲不由自主直皱眉。

灵珠子喜滋滋将桌上的钱收入囊中，又望向方哲，眼睛如闪亮的墨玉，“这位信士，为何事卜卦？”

方哲上前亮明身份，道明来意，灵珠子微眯起一双琉璃眼，直言道，“芸芸众生如云集，茫茫人海似沙粒，每天来玄妙堂卜卦这么多人，我怎么知道哪个是您要找的人？”

方哲心中一沉，却又听灵珠子话锋一转，继续说，“不过凡事皆有法，不如您在这儿请上几柱香，我也好排盘断卦，细心琢磨，助您一臂之力啊。”

方哲不动声色，“大师这香如何请？”

灵珠子将手一扬，“88，188，1888，不过结缘有深有浅，这个要看您诚意有多少？”

方哲对这种江湖神棍早就不满，也不跟她废话，直接指着挂在门口的营业执照，似笑非笑地说，“大师，您营业执照上写的经营范围是信息服务和心理咨询，占卜算命可属于超范围经营。”

灵珠子唇角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。

方哲继续阴阳怪气，“而且大师的行为已经涉嫌封建迷信活动，公安机关有权对违法场所进行取缔，我看大师您这香只能留给自己烧了。”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，说完一甩袖子就要走。

灵珠子一怔，赶紧起身拦住，她一把拽住方哲的胳膊，“警察哥哥，我刚才是开玩笑的，我再看看，兴许可以想起来。”

一张脸转眼间可以翻出这么多花样，方哲今天也算开了眼，他面无表情将灵珠子从身上扒拉开，“劳烦了。”

灵珠子知道碰上了软硬不吃的主儿，只好自认倒霉，悻悻捡起桌子上的照片细细打量起来，“哦，想起来了，是有这么个人，他说晚上总做噩梦，求我化解。”

方哲问，“他为什么做噩梦？”

灵珠子唇角一勾，“愧！心中有鬼意为愧，有鬼自然睡不安稳，彻夜难眠。”

方哲又问，“那在身上刺钟馗和树根又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钟馗专司打鬼驱邪，在背后刺钟馗可使恶鬼不能近身。至于树根嘛……”灵珠子顿了一下又说，“天下万物皆由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组成，彼此之间相生相克，土克水，水克火，火克金，金克木，木克土。树根五行属木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，他刺树根是为克制属性为土的事物，比如克制……某个埋在土中的人。”

克制埋在土中的人……

苏惠珍！

方哲心神俱裂，一瞬间茅塞顿开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