辞职后,工作很难找,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等通知。
没事的时候,我就做点甜品,晚上去广场上售卖,赚点生活费。
今晚做的毛巾卷。
不知道为什么,今天人很少,生意很差。
我无聊地刷起了手机。
韩彬作为双岛化工龙头企业的老板,向来低调得很,闷声发大财。
最近却因为连环杀人案的缘故,备受关注。
有记者跑去采访他,问他:「据说那个杀人犯智商很高,也很疯啊,您会不会感到恐慌?」
韩彬坐在高级轿车里,一脸从容:「为什么要恐慌?警察和专家会抓住他的,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,不是吗?」
记者又问他:「那明天化工厂的剪彩仪式,您还会出席吗?」
「当然会,我的行程,不会因为一个小丑而改变。」
他胜券在握,似乎完全不把连环杀手放在眼里。
不少人感叹,韩彬不愧是当大老板的人。
不过,论坛里也有人爆料,韩彬并非不怕,他只是不得不故作镇定。
最近,双岛化工集团正在扩张,融资数十亿,如果他当了缩头乌龟,投资人难免失去信心,股价也会大跌。
所以,为了稳住投资人和股价,他必须表现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。
明面上,他照旧抛头露面,参加各种活动。
暗地里,保镖都增加十几个了。
韩彬的保护措施周全,凶手难以接近,那么,我爸呢?
我不知道。
毛巾卷没有卖完,但我必须回家了。
今天是我的生日,即使没人陪我,也要好好过生日。
我炖了最爱的雪豆蹄花,自己做了蛋糕,分成了两份。
我想要留一份给我的邻居。
他是孤岛,我是漂泊的小舟。
小舟过生日,想去他的港靠一靠。
这几天,我已经差不多摸清了他的作息规律。
每天下午四点到六点出门,夜里九点到十二点回家。
分完蛋糕,正好九点多,还没有听见他回家的脚步声。
我在客厅坐着,有点打瞌睡。
十点多,他还没有回来。
我怕自己睡着了,错过他回家的时间,便端着小蛋糕,坐在门口等着。
刚坐下,手机就响了起来。
是我妈的电话。
我本来不想接的,但我可能太孤独了,还是想听到她的声音。
「喂?」
电话那边一阵沉默,响起了苍老而小心翼翼的男声:「小曲,是我,爸爸。」
我怔住。
完全没办法把这个苍老陌生的声音,跟当年的他联系到一起。
明明想要挂掉电话的,却还是听那边继续说下去。
「小曲,你怎么不说话?」
「小曲,今天是你的生日,爸爸做了好多好吃的,小曲,你什么时候回家呀?」
「小曲,我知道你心里有恨,这些年,我亏欠你,我有错。」
几息的沉默后,我泪流满面,咬牙问他:「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有错?何刚,你还回来干什么?你这样的人渣,也配当父亲?」
电话那边,他急忙解释:「小曲,爸爸没有做过那些事,爸爸是清白的……」
「清白?那警察为什么抓你?你为什么会被判那么多年?是你自己认的罪啊!你知不知道,我当年有多希望你是冤枉的,你知不知这些年,我有多少次想死啊?」
「小曲,爸爸是有苦衷的,爸爸只是……不能说。」
「有什么不能说的?承认自己是个人渣很难吗?因为你,我遭受了多少谩骂和殴打,因为你,我连好工作都找不了,都是因为你!别再打来了,我恨你!」
「小曲,爸爸会补偿你的,小曲,你别挂电话!」
嘟的一声。
我挂断电话,并将手机关机了。
我本来,可以像别的女孩一样。
拥有完整的家庭,美好的童年,可期的未来。
我本来不必处处碰壁,不必畏首畏尾,被人欺负也不敢反抗。
偏偏他做了那样的事,偏偏我是他的女儿。
我靠在门边,无声痛哭。
不知不觉间,竟睡着了。
直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唤醒我。
「喂,何曲?醒醒。」
我睁眼。
阿岛半蹲在我面前,逆光的身影占据了我大半的视野,鸭舌帽低低地压下来,显得他的面容晦暗不明。
他记得我的名字啊。
太好了。
没来得及开心,我突然发现,原本放在膝上的蛋糕,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。
「糟了!」
我捡起餐盘猛地站起来,差点撞上他的额头。
「唉呀,我做了蛋糕想给你的,怎么掉地上了……」
白做了,白等了,我真是什么都做不好。
他瞧着我,问道:「你坐在这儿,是在等我?」
「嗯。」我点点头。
「为什么?」
「今晚是我的生日。」我低下头,有些失落,「我想有个人能陪我过生日。」
他向我的屋里看了看:「你一个人过?家人呢?」
家人啊。
刚刚倒是打了个电话,毁掉了我的好心情。
我别扭地侧过头,看着地上破烂的瓷砖,道:「别提了,我讨厌他们。」
头顶上是良久的沉默。
好一会儿,才听见他说:「起码他们还活着。」
不知为何,这声音里竟像是带着几分失落,这是我第一次,从他的语气里听到情绪。
我心一缩,抬头看他。
他的目光却已经恢复平淡。
「何曲。」
「嗯?」
「生日快乐。」
我愣住,他的目光,从未有过这样柔软的时刻。
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我怕我多半是睡太久,眼睛花了。
直到他再次开口:「祝你永远开心,平安。」
那么简单几个字的祝福,却让我胸口的温暖如烟花般炸开,我在那一瞬间,泪盈于睫。
「谢谢你。」
他没有回应,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,只是静静地看了看我。
然后转身,开门。
「等一下,阿岛。」
在他关门前,我挤在门缝边,问他:「你生日是什么时候?到时候,我们一起过吧?」
我期许地望着他。
他犹豫了一下。
我不知道,他是否有过几秒钟的动容。
没有开灯,他隐在黑暗里,我什么也看不清。
很久,才听见他说:「不用,那个时候,我已经不在了。」
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在了,是什么意思?他要搬走吗?
「那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呢?我的电话是……」
门已经关上了。
我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能要到。
我只好气馁掉头。
想了想,又用小纸条写上自己的电话,从门缝塞了进去,还画了一个笑脸。
我知道我看起来有些纠缠不清。
但假如我的努力,能让我离那团光再近一些,即使被厌弃,我也不后悔。
我起身离开。
鼻间停留着一点点奇怪的气息,很淡,像什么燃烧过的气味,一瞬而过。
我没有去深想,也没有再打扰他。
后来我回忆起这个晚上,满心只剩下后悔。
如果当时,没有就这样走掉,而是坚持请求他开门,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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