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场流行病暴发得猝不及防,并很快全面侵袭,需要支援的城市也越来越多。
支援前线动员会上,每个人都义无反顾地报了名,我也一样。
从动员到出发只有三个小时,我回家收拾行李时,看到屋里已经落下厚厚的灰尘。
盛阳大概也很久没有回家了,他们公司是重要物资保障单位。
我将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放在客厅的茶几上,又拍了一张照片。
本想发给他,最后还是决定不要让他分心了,只给他留了言:
「我去H市了,会照顾好自己,你也多保重。勿念。」
之后,我关闭了手机,全身心进入「战斗模式」。
在那个封闭空间里,我没日没夜地工作,一开始我只想让自己忙一点,这样就没空去想盛阳和那些伤心事。
后来被送到这里的病人越来越多,一些同事累倒了,剩下的人就必须顶上去,作为其中一支分队的领队,我更需要身先士卒。
在连续工作了几个日夜之后,我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……
本以为睡一觉就会好的,直到迷迷糊糊中听到周围越来越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叫声。
一片片白色从我眼前飘过,好像是我的同事们,他们是在叫我吗?
我努力睁开眼睛,果然看到了站在床前的张院长,孔薇,还有好多同事。我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瞬间转悲为喜:「醒了,醒了,真是太好了!」
尤其是孔薇,她一把抓住我的手,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备:「你怎么回事啊?不要命了吗?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?为什么要逞强?」
「我,这是怎么了?」我觉得虚弱极了。
「还怎么了?你刚才差点猝死,要不是张院长抢救及时,你现在……」孔薇突然红了眼眶。
「对不起啊,给大家添麻烦了,张院长…」我想跟他说声谢谢,却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很凝重。
过了一会儿,他对大家说道:「你们先去忙吧,我和梁医生说几句话。」
「孔薇,你留一下。」
大家走后,张院长沉默了很久才说道:「梁医生,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医生,但我们也都知道『医者不自医』的道理,而且……」
他顿了顿才说:「而且,我相信在面对生死问题的时候,我们能比普通人更冷静、更淡然。」
孔薇拉着我的手,满眼都是泪水。
张院长叹一声,递给我一份检查报告,上面的诊断结果为:暴发性心肌炎。
这个病我太清楚了,病毒感染,劳累过度,加上这段时间以来的心力交瘁,一切已无力回天。
「已经恶化扩散了,情况乐观的话,你应该还能支撑两三天,尽快和家属联系吧。」
说完,他转过身站在窗前,无力地垂下头,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,另一只手握成拳头,无声地捶打着窗台:「梁医生啊,你说你,为什么不顾惜自己身体呢?啊?你真是……」
他的后背,微微抽动着。
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仿佛突然间卸掉了千斤枷锁,有种轻飘飘的解脱感。
我已和父母失联多年,小时候他们还会偶尔回来一次,或者隔段时间寄回一些东西和钱。长大后我上了寄宿学校,他们就再也没来看过我。
后来,我知道他们各自成家,又都有了自己的儿女,恐怕早已忘了我的存在,我也就不便再打扰。
奶奶在我大学时已经过世,这世上唯一让我牵挂的,只剩下盛阳。
尽管他伤害了我,但多年相处,我早已把他当作亲人。只是不知道这一生,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最后一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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