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从比我年长八岁,我比梁意大一岁,梁意上面原来还有一位姐姐,年少夭折,后来梁家少夫人怀了梁意,梁意在一定程度上,是梁家的希望。
我与梁意从小一起玩闹长大,感情笃定,但在我心里,自始至终,对梁意没有男女之情,至于梁从,我心里敬他,有时候兴起,也会跟他绊几句嘴,总归,把他当成长辈,像梁意说的,亦兄亦父。
三个月前,宫里设了宴席,中秋佳节,达官贵人,贵门公子,出类拔萃的,平庸之辈的,沾有一些官亲,都想方设法去露一面,我爹的意思,就是想让我在那些公子哥里面挑一个合眼缘的,出不出色倒无关紧要,赶快把我嫁了,也算了了一桩心事。
入宫前,我还调侃阿爹,「爹,不是我不合眼缘,是别人瞧不上我,我在临安城恶名昭彰,你想把我嫁出去,得找个远点的地方。」
阿爹气得吹着胡子,「我万家的女儿,还轮得到别人嫌弃,娇娇,阿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,怎么说,你也不能嫁出临安城,以后还得靠着你两个弟弟护着你。」
「爹,世事难变,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样的境况呢,我不用谁护着,我自己就能护着自己。」我说得赤诚,完全没有虚话里面,我与母亲向来感情就不深厚,家里那两个弟弟,就更不必说了,出了万家这个大门,我们就没多少联系了。
爹轻瞪我一眼,「胡说八道,倒是你,等会进宫,少说慎言,收敛一下你的脾性,若不然,谁敢娶你。」
「不娶就不娶。」我嘟囔着。
宫宴极其乏味,无非一些歌舞,后来,好不容易来了个好玩的,竟是个局,这个局我还没头没脑地踩下去了。
宴会过半,贵妃娘娘呈上来一个九环扣,在这个九环扣呈上来之前,贵妃娘娘说了许多奉迎皇后娘娘的话,并说这个九环扣如镶金似的,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得到,拿给皇后娘娘解解乏。
皇后娘娘解了一会,解不开九环扣,面色有些坐不住,我一时兴起,就替皇后娘娘解了那个九环扣。
皇后娘娘一高兴,随口夸了我几句,还把九环扣赏给我了。
我看阿爹的脸色不大好,我便借着不胜酒力,出来缓缓气。
我低着头玩着九环扣,玩得正起劲,一条影子挡住了月色,我抬头,梁从正意味深长地盯着我看。
我挪了个位置,示意梁从坐下,「太傅也想玩这个吗,来,给你玩一下。」
「皇后娘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奖你,可以啊,一个九环扣就把你开心成这样了。」梁从一边说着,一边解着九环扣,他话还没说完,九环扣就已经解开了,动作敏捷,并且比我还要快。
我惊愕地看着梁从,「太傅,原来你也会这个,那刚才在里面,为什么你不说?」
梁从敲着我的额头,轻斥着,「万娇娇,你是真笨,还是心大啊,这么点破事,你瞧不出一点端倪?」
「所以呢?」我懵了。
梁从长长叹一口气,他环顾四周,见四周无人,才放轻声调说,「万娇娇,这玩意,难解吗?」
我摇头,「不难,只是有一些技巧,容易得很。」
「所以啊,你以为满殿的人,就你一个聪明,就你天下无敌,阅书万卷,区区一个九环扣都解不了?」
梁从这话我是听明白了,「所以,大家是故意不解的,为什么啊?」
梁从龇牙吁气,他单手托着下巴盯着我看,「万娇娇,我再跟你说得明白一点,贵妃娘娘这个九环扣是故意拿来让皇后娘娘难堪的,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皇上是站贵妃娘娘这边的,谁会那么傻,去蹭这趟浑水。」
这个我倒听阿爹跟母亲说起过,好像是贵妃多年来一直得宠,最近贵妃娘娘更是动了劝政的心思,贵妃娘娘的皇子颇得圣宠,阿爹说朝局动荡,立而不动,才是安身之法。
我窘迫,「所以,我就是那个傻子了。」
梁从瞅着我,「还不止呢,贵妃娘娘说了,这个九环扣是镶金般的难得之物,皇后娘娘却随随便便就赏给你了,显然,是落了贵妃娘娘的脸了。」
我撇嘴,「怪不得我爹那张老脸,都黑得跟炭一般了,我是不是给我爹招恨了。」
梁从宽慰我,「算了,你也别想太多了,这种事你也不懂,以后啊,没什么事,别进宫了,这宫里的喜恼悲欢,都是看皇上的脸色,君恩莫测,离得远一些,是好事。」
我调侃,「所以,太傅一身的本领,都用在皇上身上了,都说君恩莫测,可是太傅却是皇上一步一步提拔上来的,皇上想什么,太傅都能猜得到。」
「万娇娇,你这是称赞我呢,还是损我?」
我冲着梁从掩嘴大笑,一点也不矜持,倒是梁从看着我,先是深沉,继而慢慢变得温软,然后是微扬嘴角,浅浅的笑意。
不知从何时开始,我觉得,梁从看我,似乎有些不一样,有时是肆意的,直勾勾地盯着我,有时是赤诚的,似乎眼底无他物,有时就像现在这般,温润的眸子里流露出特别温暖的光芒,与月色融为一体,就像把月色揉在骨子里,由里而外散发着温柔。
也就那天后,我爹竟然跑来跟我说,梁意喜欢我,梁意想向我求亲,可是梁老夫人,还有梁大少夫人,都不喜欢我。
阿爹握着我的手,他难得一次,极为认真又父爱泛滥地看着我,「娇娇,你跟梁意也算是青梅竹马,梁家门户高,与我们门当户对,如果能与梁家结成这亲事,往后啊,我们万家在临安城的根基就会更加稳了。」
我怒瞪着爹,「爹,你想什么呢,我与梁意,怎么可能,我就当他是我的弟弟,我怎么能与他成亲,别说了,光是听着,我都觉得起疙瘩了。」
阿爹白我一眼,「那梁意怎么能是你的弟弟,你姓万,你家里有两个弟弟,这亲事啊,我觉得,还是可以考虑的。」
阿爹自顾自地说着,便走开,与母亲商量张罗去了。
只是,阿爹还没等到梁家夫人来给我提亲,却等到了一旨赐婚,是皇上给我与梁从赐婚。
那天宣旨的公公走后,阿爹木然地站在门口许久,他看着梁家的大门,喃喃自语。
我委屈,「怎么可能是梁从,爹,我不能嫁给梁从。」
阿爹晃着圣旨,「娇娇,梁从虽不是良配,阿爹也不赞同他的行事作风,可他……」
阿爹似乎想尽力想出一个说服我的理由,可他硬是想不出来,梁从有什么优点,我看着都替他急了,最后,阿爹无奈,「娇娇,圣上赐婚,这可不是闹着玩的,谁让你去招惹梁意了,若不是你与梁意私下行止不当,梁从也不会为了让梁意对你死了这条心,向圣上求娶你了,这门亲事,你就认了吧。」
不是,分明是我吃了憋亏,怎么还是我的错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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