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去春来,一晃,我和墨轲已经在人间待了五年了。
岁城已是深秋,大风卷着落叶飞扬,从木窗前飘过。
“冬天要到了,你要回山里吗?”我从行李中翻出厚衣服来,转头问着墨轲。
“嗯……嗯?你说什么?”
我看着他懒怠的样子,觉得有些好笑:这条懒蛇,冬眠期一到,脑子都不灵活了。
“这次我就不回去了,君姐姐邀我去青云宗玩呢。”
“君怡?”墨轲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,手轻轻附上杯沿,一会儿热气便消失无踪。
“不行,今年要回去建房子。”
“啊?”我想起来了,墨轲住惯了人间的屋舍,渐渐对他那黑乎乎的山洞心生厌恶,早就嚷着要盖间新家了。
“可是君姐姐来信说生了个小宝宝,我想去看看。”我坐在圆木桌前,用手指沾着茶水画画,“要不……墨轲你跟我一起去吧。”
墨轲似乎愣了片刻,随即瞪着我:“你要我去哪儿?”
“青云宗啊。”
修长的食指曲起,毫不犹豫地敲了下我的头,“青云宗,捉妖人的聚集地!你叫本君去送死吗?”
说罢,他生气地站了起来,背对着我面向窗户,俨然不想理我了。
“嘶……不会的,”我连忙解释道,“君姐姐说她有方法可以掩盖你的妖气……”
墨轲平息了一会儿怒火,回头递给了我一记眼刀,“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?”
见事情败露,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果断起身围着墨轲打转。
“听说青云宗有好多好玩的地方,那儿冬天还会下好大的雪,但是屋内都有地暖,一点也不冷!我们还可以去堆雪人,堆一个小墨轲,怎么样?还有很多好吃的,腊肠饺子汤圆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,”墨轲拉住打转的我,眼底隐隐带着笑意,嘴却微微抿着,“晃得本君头都晕了。什么时候出发?”
“三日后!”我赶忙道,心里偷偷窃喜:我就知道墨轲会答应的。
一只冰冷的手摸向我的后颈,靠近的黑瞳注视着我,墨轲似笑非笑道:“那到时候本君若是冷着冻着了,你得负责。”
我忙不迭点头,与墨轲四目相对着,不知怎得突然有些紧张,于是快速补充道:“对了,君姐姐还派了人来接我呢!”
墨轲松了手,背向身后,不知再想什么,许久才随意应了声。
……
来接我和墨轲的是君怡的大师兄,看着很温文尔雅的一位青年。
“道长,君姐姐还好吗?小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啊?取名字了吗?”
由于我和墨轲常随心所欲地游山玩水,是以我接到君姐姐的回信已是几个月前的事。而拉着墨轲同去,则是很久前便开始计划了。
幸而大师兄是个随和的人,不然任谁像我这样一来就话多得惹人嫌,肯定是要被迫打道回府了。
“乐姑娘,师妹一切安好。师侄是个小丫头,取名陆念君。”大师兄捧着热茶,“乐姑娘同师妹一样大吧,不如也叫大师兄吧,道长二字听着太生分了。”
原来大师兄是个自来熟。
“好啊。”我露出个乖巧的笑。
马车摇摇晃晃停在了一个驿站,大师兄下了车。我一个人无聊,便摇了摇从上车就开始睡觉的墨轲,“喂,墨轲,醒醒。你刚听到了吗?我有小侄女了,叫陆念君。”
墨轲似乎很不满我吵醒他的行为,眼皮轻颤了几下,抓住了我的手,道:“别吵。”
他的手有些凉,明明马车内很暖和。我摸了摸他怀中的汤婆子,早就不知何时冷了。
“懒蛇。”我嘟囔了一句,又把怀中带着些体温的汤婆子放在他怀里,“冷死你算了。”
冬天的衣服太厚实,我一个不稳,险些跌倒。身后突然环上一只手,将我牢牢稳住。
墨轲眯着眸子,看起来还不太清醒。
那双手微微用力,将我往墨轲的方向带,我一时屏住呼吸,不知为何紧张。
“再走两个镇,就到了青云宗的地盘了。”
大师兄的声音突然传来,身后的手也猛然一松。
“太好了。”我掀开车帘,透了透气。
回头一看,墨轲已经闭着眼继续睡了。
“乐姑娘,你脸怎么这么红?是里面太闷了吗?”
“有点……正好出来透透气。”
青云宗,修仙人的向往之地。
起初我还有些担心墨轲会不会被人发现是妖,但待了三天后,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。
君姐姐的方法真的很有用啊!
“乐曦,两年没见了。这些年,你和墨轲怎么样?”
“很好啊。”
君怡还穿着以前最爱的红裙,身姿窈窕,容颜依旧。但眉眼间已有了为人之母的稳重和慈爱,不复五年前那般跳脱了。
“笨蛋,”她忽然凑近,“我是说,你们怎么还没……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呢?”
“……”原来还是老样子。我解释道:“我们不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们不是私奔的小情侣……”君姐姐打断我,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,但眼里还是闪着亮光,“不过我绝对没看错,你们肯定是一对。”
见我不语,君怡又道,“你讨厌墨轲吗?”
“不讨厌啊。”
“那你喜欢他吗?”
“……”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,怔愣了一下,不解地看向她,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。潜意识里总觉得,喜欢一个人,是件很累的事。
“现在这样不好吗?君姐姐,我来历不明,说不定失忆前惹了很多麻烦。到时候如果麻烦来了,我就不会连累到墨轲了……”
若真有那么一天,不过是饲主与储粮的关系,墨轲能毫无负担地抛下我,不会影响到他什么。
君怡神色不明地看了我几眼,半晌无言,最后只轻道了句:“傻子。”
“你不是想堆雪人吗?”君怡转移了话题,“去后山吧。记得多穿点,别病着了,不然墨轲可要找我算账。”
“好!”
后山已有不少青云宗弟子在玩乐,我找了个人少的地方,准备依计划堆个“墨轲”。
一阵忙活,“墨轲”算是有了个雏形。又捣鼓了一会儿,算是大功告成。唯一不满的是,眼睛怎么弄都弄不好,总不及那双黑沉沉的眼迷人。
我有些泄气,但还是打算去拉墨轲来看看。
转过身,面前乍然多了个人,也不知道在我身后站了有多久,吓了我一跳。
我暗自打量着:这人穿着青云宗的衣服,倒不是弟子服,想来是哪个长老?
不过也太年轻了些,长相也是绝佳。
我隐隐觉得有些奇怪,这人给我的感觉,让我很难受。
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个字——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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