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府的内院很大,这原先是前朝一个重臣的旧宅,因为很受皇帝的赏识,宅子也是皇帝出资建的,便格外气魄。
柳烬坐上宫中大总管之位后,当今圣上就把这宅子赏给了柳烬。
底下巴结柳烬的人就使劲浑身解数,送银子的送银子,送家具的家具,送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的也有,送使唤人的也有,更有那数不尽的美人给塞了进来。
本来柳府还空荡荡得很,这些美人一塞进来,柳府的宅子就不够用了。
再后来柳烬几乎三五天折磨死一个美人,宅子便又渐渐地空了下来。
此时行走在去梅院的路上,林茹烟甚至觉得有些荒凉。
“辛姨娘为什么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?”
这梅院就在柳府的东北角上,一墙之隔便是后巷,拐出后巷就到了最热闹的长安街。
平常梅院的人进出府,都可以直接从角门进出。
也正因为如此,辛姨娘几乎从不与府中其他人来往,兰翠还在时,任凭多么嚣张,也绝对不敢到梅院的地盘撒野。
林茹烟很是疑惑,不知道柳烬和这辛姨娘的关系到底好到什么程度,竟然给辛姨娘这般大的权利。
石榴轻声解释道:“大人与辛姨娘是患难之交,当初大人在宫中受人欺辱,是辛姨娘救下了大人,并对大人百般照拂,大人这才有了今日。”
“辛姨娘出宫之后无处可去,大人收留了辛姨娘,辛姨娘也不吃用大人的,虽然住在府中,但一应花费使唤都是辛姨娘自己掏钱的。”
原来如此,怪不得这辛姨娘这么有底气呢,原来人家是自给自足啊。
林茹烟免不得羡慕起来。
从前她过着大小姐的生活,梳妆柜里满匣子的银块铜钱,她看也不看,总觉得这些银钱腌臜,不该是她这种人碰的。
现在落入这个地步,才明白没了黄白之物,真是寸步难行啊。
主仆两个人很快到了梅院,叫林茹烟意外的是,辛姨娘竟然早已经等在梅院门口了。
这辛姨娘看着不过二十出头,一身秋香色绣红梅花的袄裙,头上堕马髻,用一支金华簪绾着,除此之外,浑身上下再无多余配饰。
也许是她的气质过于出众,容易让人忽视她本身的容貌,及至林茹烟站在她面前好一阵子,才把眼前雍容温婉的辛姨娘和这个眉目平淡的人联系在一起。
“林姑娘安好。”
辛姨娘微微点点头,笑容亲切大方,像是邻家大姐姐一般。
林茹烟被炫花了眼,好半天才回礼道:“辛姐姐好。”
辛姨娘笑着挽起了林茹烟的胳膊:“早就听说大人得了一个妙不可言的美人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从前也有人夸林茹烟长得美,但林茹烟听了不过就红着脸笑笑罢了。
眼下被这辛姨娘夸了,林茹烟却觉得被夸进了心里去,再也没有那种羞赧,就好像这夸奖理所当然一般。
初次和辛姨娘见面,除了一开始的惊讶,后面都十分自在。
林茹烟甚至都后悔没有早一点来和辛姨娘见面了。
及至被辛姨娘客客气气地送出了梅院,她还有些犯傻呢,路上还问石榴:“咱们这就出来啦?”
石榴难得地笑了:“姑娘还没有吃够梅院的茶吗?婢子瞧着,辛姨娘都要打哈欠了。”
林茹烟不由得赧然而笑,她有这么话痨吗?
主仆两个人嘻嘻笑着走远,身后的辛姨娘倏然变了脸色。
她身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姨娘,咱们现在就要出手吗?”
辛姨娘漫不经心地捂着嘴,打了个哈欠:“急什么?绿珠楼和紫霞馆的那几个还没有动静呢。”
她乜斜了侍女一眼,略带责备地道:“以后不要随便什么人都往我眼前塞,这个林茹烟傻乎乎的,活不长。”
侍女疑惑道:“可是,那个兰翠……”
“以后不要再提兰翠了。”
辛姨娘的语气严厉了一些,侍女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了。
她瞪了侍女一眼,又露出了温和可亲的笑容:“你记住了,在这府里,大家的生死都取决一个人,兰翠啊,在他眼里是活到头了。”
……
秋风萧瑟,吹得人衣袂翩飞,脚下台阶窄而陡峭,人走在上头,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,否则一个不留神,就要被这寒风给吹下高塔。
金福海弯着腰,顶着狂风一步一个台阶,身后的小太监们都往上举着双手,生怕金福海跌落下来。
而他们前头那人,步子走得又快又稳当,不顾是眨眼之间,就把他们给落下了。
金福海歇住了脚,往地上啐了一口,气喘吁吁地骂道:“呸!什么东西!不就是仗着自己有身功夫,就在我面前威武起来了!”
身后的白脸小太监赶紧腆着脸奉承:“爷爷说的是,这宫里头,咱们都只听爷爷的。”
他身边的绿衣小太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,又很快低下了头。
金福海拍了拍先前说话的那小太监,得意地笑道:“算我没白疼你小子,去查查,到底是哪个嘴碎的,这么快就把这事儿给抖搂出去了,叫这扫把星打听到了。”
白脸小太监答应了一声,喜滋滋地就去了,谁都没有注意到,那个绿衣小太监奇奇怪怪地做了个手势。
守在高塔之下的侍卫看见了,等着白脸小太监下来之后,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。
跟到长巷,趁着四下无人便摸了上去,只一刀,那个白脸小太监便一命呜呼了。
宫中死个小太监,就跟死个蚂蚁一样,没有人会注意。
尤其是此刻沉迷于炼仙丹的皇上,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,此刻就算强敌打进来了,他也依然不会停下手上的动作。
金碧辉煌的大堂中,四周的墙壁上绑着数十名少女,有的少女圆睁着大眼,脸色苍白可怖,眼神里充满了惊恐绝望,已经死去多时了。
活着的少女正在低声哭泣,时不时尖利地喊一声爹娘,又很快没了声息。
整座炼丹室,犹如一座金子打造而成的修罗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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